[異能者聯盟/崩塌的城邦瘡痍遍地]錯亂時空的糾葛 section.2

·今天没有什么废话……出奇的、

·那么看文愉快?


  Section.2

  盛夏的光景总伴着斑驳的光影与聒噪的蝉鸣,偌大的校园斜斜布着些影影绰绰的阴翳,青苔在地砖的罅隙里探出一点绿,他的手指始终反复拉拽着深蓝色的书包带,他站在一片阴影下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球场,微风与骄阳掠过翠绿的植被,转过清甜又微苦、涩得让他眼眶发干的气息,覆上浓密的犹如置身黑暗般的阴影。与他在角落一隅的安静恰好相反的是,他所望着的地方喧闹又朝气蓬勃,周围绿树上鸣蝉尖声、花这一生的时间啼鸣歌唱,盛夏正熠熠耀眼的光将这片生气盎然的地方扫得干净而温暖,来来往往的人奔跑、相互追逐着,无数声音在耳畔交杂成隆隆的杂音,他眨了眨眼,推着车想要走入那片热闹里去。

  但那一刻似有什么狠狠撞上胸口,他只觉得胸口是阵发闷的疼,铺天盖地涌来的是即将失去什么的不甘和悲怆。

  他放在书包里的联络器发出闷闷的声响。

  ——[喂?盖亚么?吉、吉德安这儿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还、还有,范达尔也说……薇格也看见了一段模模糊糊又真实的场景,影山这里是没办法请假的……所以、可以请你稍微召集一下圣吉诺尔蒂斯、安其拉迪斯和罗夫斯卡亚中的大家,在三天后的休假日于『我家』集合么…、?]

  随着光幕上浮现出紫发少女苍白的面庞,她轻柔微弱的声音也从联络器中传出,他愣愣地盯了半晌,才迟缓地点点头,“啊、哦,呃、好、好的。”

  ——[你没事吧……?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呢……嘛,也算了,希望能够改变结局啊、即便我们的力量是那样的微薄与不自量力。为了那样一个传言就身陷险境、该怎么说呢?既然已是循回上演无数次的惨剧,那么这一次,绝对要终结它,妄图加害我们的伙伴的事情……就破碎吧。]

  轻得几乎被风吹走的声音细柔又温和,像是在诉说什么温柔的情——但是君主的专制和霸道。

  ——[无论是什么、都会用尽一切将其破坏的;是神也好、是鬼灵也好,集结那么多心意、那样真挚的情意,终会让这个可悲的轮回破碎消亡、然后一切重新回到正轨的,一定、也必须这样。]

  他静静地听着,那名温柔又恬静的少女有不能被动摇的守护之心,静谧得将一切封闭的心境里有向他们永远敞开的一扇门扉——她紫粉色的眼眸始终不食人间烟火般淡漠,载着梦幻与空妄的琉璃体散着透彻又虚虚实实的光,过分艳丽的色泽下只有早已在深夜里长眠的一片静止的虚空,什么也没有,又似乎把一切都藏匿——,她指尖下蔓延交织的线条构造出的是虚幻的空梦,编织成美好的幻境,也讽刺着现实的苦涩和残酷。

  “嗯。”他不自觉地也放柔了声音,多了几分磁性而少了一份阴柔的声音似乎隐隐带着些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止不住翻涌着的情绪,那是些仍然放不下的情意,“我知道。我会用我的枪,打响这一战的——对命运的宣战。”

  ——[你这么说的话、大概就可以放松一些了。影山的暗杀任务已经下来了,我就先挂了。]

  他将联络器收进书包里,面前被正午阳光温和地围拢着的球场仍盘旋着蝉鸣与喧嚣,洒落的汗水在光斑下发着熠熠的光,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摩挲着深蓝色书包带的手指覆住自行车的把手,熟练地翻身上车,他黑金色的眼里已了无茫然和呆滞的恐惧,只剩余没有一丝波澜的止水、和唇角那温柔也坚定的隐隐的弧度。车轮黑色的皮套上闪过太阳的光斑,金色而泛着透明的光映在他的眼瞳里,临近午后的林荫小道上人群来来往往,他穿过阴影也穿过大片明丽的熠熠之处,黑金色的眸子中燃烧的是希望的火光,是几近满溢的情。

  ——那么,就让我们去斩断轮回的枷锁、去拯救被束缚被纠葛进无数杂糅的时光的伙伴们吧。

  带着夏日的炙热的风卷着一丝温和与凉爽扫过他腰间被裹包的枪套,他微微垂下头去,黑金色的暗扣被风揭开,露出的枪托上随着流转的魔力焕发出金色的光纹,他松开一只手抚过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爱枪,眼里迸发出的神采像是一段尖锐不已的剑锋。

  ——让我们、也成为你们的利剑,成为你们坚实的后盾,守护住背后的阴霾和顾虑。


  她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天空中是密布的叫人压抑的暗晦的云层,铅灰色的、如鸽子的背羽那样浓郁得化不开的深色铺满整片本该清澈纯粹的天穹,她脚下的道路由灰白的瓷砖铺就,黯淡又空洞的色彩纵然在斑斓的光晕下也仍苍白无比。来往的人们摩肩擦踵,她却感觉不到半点的生气,她逆着整片人潮地逆行着,所有人都从她身边擦过去,每一次的接触都没有任何实感——就像这里只是一片空无,一切都只是妄想、只是不愿面对的真实的缩影。

  她拼命忍耐着心中的压抑向前,街道的尽头是片荒芜的空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早已被这片繁荣的街市所嫌恶与抛弃——,空地中央是座萧条的洋房,墙上的斑驳是时光的痕迹、门上的铁锈是岁月的残影。

  这是一座古老的、被废置已久的无人居住的洋房。

  “不要轻易接近哦,传言中无人居住的空宅。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过、又拥有些什么、全部都是谜的洋房,有着怪物出没的传言。若是擅自进入的话,会被怪物袭击哟,什么都无法幸免。”

  模糊的声音在她耳畔环绕不止,十具尸体躺在被风吹开的门里。

  她压住差点冲出喉咙的惊慌失措的尖叫,颤抖着走进了洋房,周围窸窸窣窣的风声像是被放大的恐惧,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顺着门口一眼望见的楼梯一路向上,她跪在那些尸体面前,将面孔埋在手心里,从缝隙里流出的声音或是恐惧的呜咽、或是难以抑制的悲伤。她抬起头就望进了一双冰蓝的眼,慢慢张开眼眸的尸体仍是冷彻的温度,苍白的面庞上没有表情,冰蓝的眸子里是埋葬一切的冰色,但早已坠入深渊的光河仍留有一点微暖的温柔,在那片冰色海洋上微微悸动着的水光像是已被凝固冻结的泪,抬起的手臂在空中合握,深蓝的镰刀不容抗拒地将她推了出去——哪怕她只是被长镰裹着绷带的握柄推了出去,少女仍保有她的温柔。

  ——对不起。

  冰色的眸子微微闭了闭,水光从眼帘下溢出。

  她看着少女朝身边的人靠了靠,身下洇开的鲜血泛着冰冷的光芒,细密的冰霜伴随着蔓延的鲜血延伸向更遥远的尽头,少女似乎喘息了几下,口中呼出的气也是凝作的寒气,冰蓝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些怎样的情绪,她只是偏过头和身边张开眼的人对视几秒,愈发苍白的手覆在那人掏出的魔法书上,另只垂在身旁的手被一只炙热的手蓦然握住,她看见那少女似乎惊讶地又转开了慢慢阖上的眼,交汇着两股极致的魔力顺着双臂的魔法回路注入魔法书里,她身下的鲜血越来越多,蒙着冰霜的血液似乎抽尽了她的魔力,深黑色封皮的魔法书上亮起的光由金蓝转为金红。

  蔓延至四面八方的冰霜将空间冻结凝固,交杂着赤红的金蓝色魔力螺旋而起,强大的魔力将一切席卷。但追溯至时间长河的魔力也慢慢散尽了。

  谁睁开了黑夜般的眼眸,她只望见一片叫人窒息的黑暗。

  ——尹……

  那人还没说完的话被金蓝色的翻覆的海洋卷散,漫天绽放的光芒是将一切洗成碧空的熠熠色彩,盘亘旋转的光河裹住荒废的洋房,少年紧紧握住手中的魔法书——另外一只覆上书皮的手已经失了温度,冰蓝的眸子半眯着,本澄澈透亮的冰色只是片溺亡的黯淡、已经坠入深渊的无光——,扉页上黑色的怀表上金色的指针逆时针螺旋着,他和他身边的一切都被和他瞳色相同的光芒吞没,洋房的门从内慢慢闭合,荒废的洋房孤单地矗立在荒芜之中,它周边流淌以金蓝光河。

  她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她身上乳白的衣裙、打湿了荒芜的土地,像是在为这一切悲哀和伤感,也像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自责。

  “薇格——!薇格——!”

  周围叫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她抬起头时只看见漫天温柔又强硬的紫金色,她熟悉的声音此时焦急又迫切,她微微怔愣了半晌,才是慢慢勾起一个温和而安心的笑容,泛着炽白光芒的眼眸里是一片柔情,她伸出手拥抱住面前的虚空,眼底的六芒星阵慢慢熄灭了光。

  “嗯,范达尔,我在的。”

  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灵魂被分离又重组成完整的体态,她慢慢张开跌入怀抱时闭上的眼,面前是片苍白的天花板,她早有所料地坐起身,偏侧着身体和坐在床边的少年轻轻拥抱和接吻,她将头埋在他的怀抱里,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过的沙哑,“呐、我又看到了。那个发生过无数次的轮回,那个轮回中所见到的、以悲剧收尾的一次轮回。我看不见命运之线…、但、但吉德安说过的,他们的线已经缠成了解不开的线团,名为『死亡』的结局在往复循回着。范达尔,我想救他们……。”

  “我也想救他们,但影山并不允许这种理由的请假。”少年怜爱疼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我去找律幻,让她去找个人帮忙召集所有人。然后、再集所有人之力,去将他们救出来。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他们陷入无助的绝望里了。”

  她嗅着他的气息,微微攥紧他的衣服,“嗯,好。我要救她,我要救他们。”

  ——你们都有勇气逆天改命那么多回,本身并不处于这场悲剧中的我们,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在洋房也只能替你们加油鼓劲,那么……请容许我稍微任性一下吧。


  温和的风携着些恬淡的静谧,柔柔地从罗夫斯卡亚的校区里扫过。蓝白砖瓦堆砌的教学楼后是温柔、细腻又精致的小小花园,石坛上铺张着蓝白格纹的桌布,雪白的花型茶杯盛满清澈的花茶,幽绿的林荫下是散着原木清香的长椅,遍地丛生着新生的嫩草,丛间绽放着娇柔又鲜妍的蔷薇花蕾。她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红白格纹的短裙乖顺地拦截住裙下的风光,纤细的长腿不安分地抖动着;她幽绿的眼瞳里是一片茂密的幽林,交织的嫩绿枝桠遮覆住尽头透出的丝丝光明,那片深邃又神秘的丛林里只有无边际的绿色、层叠重复的色彩,最高最密的缝隙里只有破碎的线条艰难地跃过了罅隙,除此之外就是无光的死亡一般的寂寞和孤独——什么也没有、没有生命也没有生机,但又有柔软和温存,每一缕末梢都被残留的温存轻柔地浸没、裹包。她就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指尖轻轻抚过的书页由古老的语言编撰,词句里是早已消逝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古魔法,自指尖流淌过的魔力泛着怪异的色,交织着古老的传统与现实,交融着无序和秩序。

  “洛、洛薇……呼、呼,你在这儿啊。”她惊讶地抬起头,自从进了这所学院便再无什么瓜葛的人正站在她身前,深黑的瞳孔里是溢彩的流光,漫无的绚烂几乎要把人吞没,她茫然地眨着眼算作回应,那人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大口地喘气。她安静地侧过头看着他,浅金色的发泛着熠熠的光,幽绿的眼里闪动的光温暖又微凉,凉薄和炽热重叠交织成矛盾的图景。

  那双少年的、深黑的眼荡漾的光是她曾经见过的、雀翎曾绽放出的那般遮覆了视界的铺天盖地的光芒,那种光几乎刺得她有些难受,而她稍稍偏侧了身子,四周轻柔覆下的阴翳将她遮蔽进阴影的保佑,细碎的从罅隙里泻下的光交融在过分绚烂的光芒里、交汇成四散的光斑,少年似乎从储物手镯中掏出了什么,轻微的力道温和得仿若空无一物、亦带着不可抗拒的强硬,她来不及低下头去看看那究竟是何物,那素来不会带有愠怒的声音却不是零度的冰点,是燃烧的飞扬的炙热,“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也许会有点麻烦、但……还是非常抱歉——该说是任性吧——地想要请你,帮我这忙。因为羁绊也好、因为纠葛的情感也好、因为放不下的情谊也好,我不想再在『轮回』中经历所谓的无休止的『死亡』了,已经、谁都不想再失去了。”

  她微微怔愣了那么一瞬间,那句过分直白的话直接揭穿了灵凤想对她、对他们隐瞒的事实,那个已成定局的往复循回的悲剧,但那一瞬以后,幽绿的眼眸忽的被金色的温存覆盖笼罩,化为温柔的新绿里只有一丝了然的悲伤,“嗯……我知道了、那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深黑的瞳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漾起一闪即逝的异常耀眼的光,少年似乎因她的话愣住半晌,才挂上个释然的、跟平时一般淡然平静的笑容,“谢谢了、洛薇。这一次、我们要彻底结束这个只有惨剧收尾的轮回,所以、万一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该说未来就交给你们了吧。对、我刚刚给你的那个东西,请帮我交给安其拉迪斯的某个人吧,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也请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她看见的、只有少年发亮的双眸——为着爱而炽暖明亮,为着希望而缀满星辰。

  “你……”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劝不住他,能劝住他的人又偏偏是他这样做的理由,她垂下眼——垂下的眼帘覆住的眼里是翻涌的水光,那片清澈里只有茫然的无措和渐深的自责——,只能低低地道出一声,“好。”

  ——而除此之外她便只是置身事外的过路人,只能目睹着悲剧的酿成与产生,低卑胆怯地什么也办不成、什么也做不到。

  少年那一瞬间像是放下了什么、也像是终于下定了怎样的决定一样,眉眼之间松开得只剩下了释然和歉意,面上平静的笑容似乎都带着叫人心慌的静如止水。她低下头看向掌心被塞进的盒子,银质的盒子被金属暗扣封锁,微凉的温度却透着炙热的情意,她再抬起头时少年已经走开,踏过的阴翳里仿若连枯草都因此重生出新绿,她默默盯着他走开的背影半晌,低低地、带着些哀伤地叹了一口气,被存入储物手镯的盒子因金属碰撞叮当作响,她扫掉裙摆上不存在的灰,提起黑色的挎包和合拢的书籍,踏着林间慢慢散去的阴影循着石径小路走离。

  ——你认为我会为此而甘心?不,怎么可能。

  她唇角微微噙着不温不火的笑容,幽绿的眸子里是抽出嫩芽的梧桐枝,柔软得像是春意盎然的新绿与淙淙的绿水。她的指尖隐约跃动的光弧往复着嫩绿的温存,强硬又温柔的精神力汇成一片幽深美丽的、新生的密林。

  ——不管是为了你、还是因好友而进入的于我无法搁置的他,我都不可能循你的意什么也不管。

  “喂……?轩墨么、啊,我是洛薇,能、于今日傍晚在卡尔诺娜前见上一面么?罗夫斯卡亚的某个决意赴死的笨蛋,有东西想转交给与你同班的那个人。你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对,我也不会,就让他们看看吧,我们能做到怎样、他们能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将我们搁在这儿!”她眼里是熠熠的光芒,幽绿的密林的每一道缝隙里都轻柔地泻下破碎的光影,淌过柔软的温情。

  ——绝对绝对、会去相救的。无论结局会是怎样、是否置身水深火热之中,都无法改变的决意。

  她推开镀金的生寒铁大门,胸前镌刻名姓的学生证晃荡飞扬。她走过冗长的街区,尽头处是隐蔽的魔法阵,幽深的绿色交织着盛夏熠熠的日光,她指尖擒住的光泛着温柔的鲜嫩、也绽放着强横的主权,她微微垂下眼,蔓延至遥远影山的精神力紧紧拴住冷静的少年,纠葛得不分彼此的羁绊化成了交缠不休的荆棘,垂着满枝的倒刺。

  ——就以我洛薇的名义,来赌上这一切。

  映着雷光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名为惶恐的情绪,她看着那双下一瞬变得平静无波的眼眸,幽绿的眸子转过的光微微柔和。

  ——你听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去!若你死了、那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安其拉迪斯漫长的夏假正在这盛夏时分微微开头,她将抽屉里寄放的书籍取出,放入自己那个并不大的书包里去,整齐叠放的书籍和卷子塞置在金绿色的狭小空间里,她慢吞吞拉上拉链,背上书包、将落在书包上的黑绿色的长发扫开,带携着金色的发尾从白皙的指尖绕圈后滑落。窗棂外斜斜洒进教室的阳光是些微微破碎又依然显得那般熠熠夺目的光斑,透彻的琉璃体只将本就明亮的光脱出一份晶莹的光泽,窗口边的位置在空中浮着发光的细屑,抽屉里空无一物、座位也早早收拾干净,她叹了口气,将那张被自己随意塞入长裙口袋的字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熟悉的字迹写着的事情即便不明了也知晓足够危险。她合拢掌心将纸条收回口袋,深褐色的眸子跳动的光随着耀眼夺目的金光而愈发晦暗不明。

  “真是的……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直接过去了么?”她捂了捂额颇有些无奈——她和那人也说不上熟稔,但要真出了些什么事也并非可以一笑了之——,“洋房……么?听着就很不详啊……”

  空荡的教室里除却她便已空无一人了,窗外的光也渐而趋于浮沉又浓凝的夜色,光艳而清澈的蔚蓝天际卸去了澄澈绚丽的光芒的遮覆和护佑,只剩下了慢慢交织上来的无光的一片叫人窒息的凝固的深黑,只有一种毫无变数的色泽的死板与些让人心神不宁的神秘——被笼上长夜烟云的并非这片了无危险的宁静之地,也有本已传言斐然舆论四起的亡魂的盘旋之所、一去便再无法摆脱『命运』的场所——。她踏着安其拉迪斯旧教学楼略显老旧的木地板走离教室,回首时那个窗边的座位似乎发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唔……也是有点晚了啊、嘛,安其拉迪斯的夏假比较早所以老师就多啰嗦了一会儿,希望薇薇不会因此等太久…、唔、貌似罗夫斯卡亚的放学时间并不早啊?但薇薇似乎是『極度危險班』的一员因此可以自由分配在校时间?啊、那个『决意赴死』的笨蛋也是呢。真是……好像呢。”她的目光扫过门前不远处的仿古座钟,轻柔地带上门自语着。

  她踏过略长的走廊,走过安其拉迪斯未曾翻新过的旧校区、到达那个位于门口的绽着鲜妍花朵的石坛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吹拂而过的夜风已经失了柔和与温存,刺骨的冰寒不似如今炙热的盛夏。

  平素人潮来来往往的街头似乎因着夜色的降临、学院的放课,已彻底安分了下来,灯光冷白戚戚的街头只有她一个人迎着寒风仍行走着,被灯光渲成惨白的地砖的罅隙里有青苔悄悄探出半个头,她无心顾及这些,卡尔诺娜的异次元空间入口离安其拉迪斯并不远,却也需要些许的时间,安其拉迪斯勒令学员不得在非上课时间在学院方圆五百米内使用魔法,她只能用普通人的方式匆匆赶路——庆幸的是她身为一名格斗系的职业者、异能者,纵然不使用异能和魔法也仍能拥有极快的肉体速度——。

  “呼……呼…薇、薇薇……?”她停下来时,面前已站着一名身材娇小、面容精致可爱的少女,浅金色卷发在夜风下微微扬起,她歉然地对上幽绿的眸子,盛满的温柔的新绿让她忽的一哽,“抱、抱歉,似乎是来迟了呢……”

  少女轻轻笑了笑,唇角轻柔的笑意像转瞬即逝的昙影,“没事的,我不也不过是刚刚才到的。”

  她微楞着投以视线,望进的眸子里只是一片温柔却又沉寂的深邃,往复回折的光只是周围缥缈灯光映出的浅浅轮廓,面前的人从那人进到那无止境的轮回后,便一直是如此了、即便知晓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片些,她在心底叹息了声,缄默间的话语化成灰溶进了心里。她微微垂下眼,水泥颗粒隐约可见的地面遮覆着夜空的影像与痕迹,雪白的墙根也被夜色吞没侵占、泛着些显得灰暗的浅浅光芒,她又抬起眼帘,少女正静静地将她凝望着,垂于肩上的卷发呈现略微的晦暗,幽绿的眸子倒映的是她一言不发的模样,“我们来说说……怎么救他们吧。”她轻轻扫开覆住视线的发丝,声音轻软。

  “『救』么……”她揉了揉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他们怎么会甘心被『搭救』呢、我们只能作为他们的利剑、他们的后盾啊。”

  “——最多不过是,守在洋房之外在他们出来时热泪盈眶地大呼『欢迎回来』。”

  洛薇的身形似乎在夜风中轻微地晃了一下,精致的面庞上噙着的笑泛着刺骨的寒意,幽绿的眸中荆棘丛生,铺天盖地将天光遮没的不再是幽深的密林,是尖锐的荆棘和毕露的锋芒,她几乎要差点喘不过气来——仅仅不过是对上视线便是如万千根钢针刺入血脉骨肉、深深扎进骨髓一般浑身痛苦寒冷得发抖——,少女的声音仍是不变的轻软,柔和的音色和沙沙的风声一同被卷起,她感觉自己如同被苏醒的巨兽注视着,只需片些时间便会被置于死地,“你这是……、并不想和我一同进入洋房搭救他们的意思么?我还认为你终归还是了解我也明白我的意思的,结果竟是这样么?呐,墨墨,你是因为软弱和胆怯而不敢进去?还是说……你认为这与你无关紧要?”

  幽绿的眸子眯成狭长的缝隙,罅隙里泻出的光满是危险的深绿。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的回答无法称她的意,这本就为魔鬼之身、灵魂深处封印着魔鬼的人会当即就对她动武。她注视那双眯起的、如同葬着黑暗一般深邃的眼眸,忽然就又轻又凉地笑了出来,深褐色的眼瞳里是叫人死亡的冰凉和危险,深色的瞳孔化为尖锐的剑锋,弥散的金色溢上冰冷的眼眸,她扫开垂落的长发,萦绕盘旋的混沌带着虚空的狂暴,“呵、如果你认为你家那位会让你进入洋房的话,那么你大可那样做。他是一定会去的——无论是为了初恋还是好友——,我自然也是会去,都如约而来了我又怎会因那般肤浅的理由而于此退缩?”

  “至于我认为这与我无关紧要?你在开玩笑么,阿斯加德的公主殿下?那位我这世上惟一还存在着血脉联系的家人也陷进了注定悲剧的『轮回』,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我理解你对托尔的保护欲、也清楚你现在的疯狂是为了什么,但如果你真的从一些被隐藏起来的地方进去了、恐怕不仅仅是救不出他们,你也会因此陷入那个『轮回』而无从逃离。”

  有什么光一样熠熠的东西在幽绿色里酝酿、诞生,她看着少女的面容慢慢变得柔和又平静,眼眸里尖锐的竖瞳又化作了深褐色的、总浸满轻柔的笑意的瞳孔,“那么、去召集同伴吧。”

  “影山也好、罗夫斯卡亚也好,圣吉诺尔蒂斯也好,总会有和我们持有同样希冀与心愿的人。”少女惊讶地注视着她,“如果说他们踏入的是没有反悔可能性的没有退路的征程,而他们是替他们斩除身后仍存有的阴霾和暗算的利剑的话,我们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后盾。”

  ——好像很早以前,她听一个像光一样耀眼的少年这么说过,飞扬的神采里是不可动摇的决心。

  “让他们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又或许那本身就不是属于她的台词,她只是借用了他的话而已。

  少女终于抿着唇露出不再浮沉和虚假的笑容,幽绿的密林落满熠熠的光影,她紧紧拥住这个同样脆弱又更加可怜的人,交汇在耳边的呼吸纠葛出透明的丝线,缠绕住意图分开羁绊断绝希望的黑暗和绝望。那是一个誓言,是一个约定。


  她茫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眼神发直地凝望着房间尽头和室摆设的屏障,那道身影已经从视界之中消失,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捂住那一瞬忘了跳动的心口,沿着墙慢慢地走上去,垂在肩上的透彻的深蓝色长发已经松了下来,她随意地扫开耳后滑落下来的碎发,翠绿的眸子像葬着深不见底的深邃,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她一无所获地绕过书架,将摆放着杂乱文件与书籍的桌子上格外显眼的饭团收好。走入上方悄无声息的身影朝着她慢慢走来。

  “啊……果然、没有看错啊。啧……为什么顶着他的面孔呢?『怪物』!”她的语气带着极端的不耐,“真烦、离我远点!”

  泛着深蓝光芒的长剑一瞬出鞘,翠绿的眸子盛满的光早已在深夜里死亡殆尽,那些曾经那样柔软的堆砌成漫天温柔的新绿的枝条都已经化为了腐败的枯黄,她的眼里只有些什么都不存在什么也没有的空虚和冰凉,像是漫漫冬夜中覆尽一切的冰雪荆棘,尖锐又苍茫。她挥出剑时,喧嚣的、呼呼作响的风流也一并被带去了,锋锐的剑锋划出的弧度仍余留着极度深邃的色彩和光,席卷而过的风流将那身影推后数步,她烦躁地反手刺出一剑,贯穿腹部的伤口里什么也没有流出,像是那只是纯粹的肉块堆砌而成的躯壳。她边看着身影走开边掏着口袋和手镯,口中叼着那个饭团——不经意就将它吃了下去——不见那银色钥匙的踪迹后又蓦然折返回去,穿着长裤的腿上闪烁的光几乎和身后呼啸肆虐的风融为一体,她在书架前捡起钥匙,奔至门口插进钥匙。

  ——但最后她还是回过头去,看向那道已遍体鳞伤的身影,翠绿的眸子里仍有些温存尚留的光。

  走出房间后她将门锁住,望着空荡的长廊发着呆,她半倚着门,身后传来刺耳的撞门声,她慢慢蹲下来,松散的长发散在浅色的地上,她抿着下唇愣愣地凝望着面前的墙,抵着后背传来的声响和刺激愈来愈小,她眨了眨眼,有什么东西似乎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她静静地抹掉那些泪水,拍拍身上的尘灰站起身来,在所有声音被静寂所淹没吞噬时慢慢打开门。

  门里面已经恢复成了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

  仿佛刚刚的一切仅仅是错觉、如同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的幻影,她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松开,周围环绕着的风不再暴戾地嘶吼。她慢慢走进去,桌子上有什么在荧荧灯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她将拾起的银质钥匙反复端详着,内侧刻着“四楼顶楼的房间”字样——这柄钥匙不同于离影交给她的那柄,新颖得不像话,时光的流逝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退出房间,走上了楼梯。

  顶楼的风比别处更大,耳际充斥着的窸窸窣窣又呼啸着冲击鼓膜的风声像是谁的叹息和悲戚。

  她似乎找回了什么自信、却也不敢因此就断言说绝对的把握。她试过几间房间,最顶层的楼梯旁安静栖息在小小一隅的房间被钥匙轻轻打开,映入眼帘的装饰简单朴素——唯有血红的沙发刺得视网膜升腾,鲜血般的色像彰显着什么悲壮又分外惨烈的事情——,她推开墙角的柜子,小小的玄冰鸟栖息在墙体的裂缝里头,冰蓝色的翎羽被墙那头的黑暗擒住,它无法脱离墙体的束缚。

  “弄不出来……啊、非常抱歉!”她轻轻扯动着被夹住的羽翼,玄冰鸟哀哀地啼鸣着,“真可怜呢,我救不了你呢,如果是离影的话估计是会有点办法吧?呐,等我一下,我去把他请过来。”

  她走下楼梯,回到少年所在的那间房间,草绿的帘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扇铁门。铁质的门看上去固若金汤,每一丝缝隙都被完美的黏合,她透不过最小的细密罅隙去看里头,那里只呈现出一片黑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离影?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有点事想拜托你。”她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的声音有点闷,“诶、凌霜?怎么了?”

  “四楼的房间里有一只玄冰鸟被卡住了出不来,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稍微帮一下那只可怜的神兽么?啊、其实没救出来也不要紧的……回去之后让魍跑一趟也可以……但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她一面抚着门一面说着,崭新的铁门没有灰尘也没有锈迹,新得像新生的嫩绿。

  门被打开了个小小的缝隙,离影探出点身子,面上是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突然感到有点饥饿,可以麻烦你帮我去寻找一下食物吗?这种状态也办法帮到那只玄冰鸟呢……”

  “诶……可是这种地方会有食材吗?刚刚去厨房可是什么都没有啊……啊啊……我知道了、我会去再转一圈找一找的,毕竟凤和异玄还下落不明、哦对,这是你的东西吧?”她将捡到的沾了红色粘稠液体的重炮零件从缝隙里递给少年,少年偏了偏头,泛着丝赤红的眼眸里露出些惊讶,“啊、是我的没错,当时跑得匆忙拿炮挡了一下攻击、就说怎么就用不了了,原来是掉了个碎片啊……谢啦。”

  “那我就……去寻找一下食物吧。”她说。

  少年似乎微微怔了怔,然后缩进去寻找了一番,再探出头来时一同伸出的手上拿着一瓶魔药,“没有什么东西了、给你个这个吧,没有魔力的时候可以喝几口。”

  “谢谢。我会尽快回来的。”她接过魔药的瓶子,赤红的液体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曳着,鲜艳的色彩仿佛要燃烧一般火热又绚丽,熠熠生辉的色彩就如同面前这人纵驭的焰火、她翠绿的眸子映着这般炙热炽暖的色泽,那片似乎熄灭了光芒的森林慢慢又被天光所笼罩。她抬起头时,那扇门已经又一次关上了,从外面打不开它,她也走出房间,走下楼梯,逛到她第一次看见『怪物』的地方。

  那本来打不开的门却已经可以推开,她小心地推门进去,门内一片黑暗,她闭了眼在墙上摸索着按下开关。

  ——而她睁开眼时,那道身影安静地站在她面前。

  她也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身影,方才的创口什么也不存在了,她抽出剑鞘中锋锐的长剑,深蓝的剑锋流转着熠熠又锋锐的光,随着剑锋席卷的罡风几乎绞碎室内的装缀,但触及墙体时她只感觉置身紊乱的风流,五脏六腑都被狠狠绞了一番、她抿住下唇——鲜血从缝隙里渗了出来——,收回卷散的风流,身体慢慢靠着门下滑。她一手用剑鞘撑地确保自己的平衡,另一手已是急遽地斩出一剑,身影已闪到她身前,宽厚的手掌包合住携着飓风的剑锋,她抽回长剑变化招式,身影只轻轻晃过四溢的剑光,手掌已扼住她的喉咙。

  若是被墙体反弹回攻击,她绝不至如此狼狈,但现下她的剑被卡在罅隙中,极度扭曲的手关节若不接骨便使不了力,狭小的空间没给她留下退路。

  “啧……你明明就是『怪物』啊、为什么要长着这样的脸…?”

  她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身后隐隐悬浮的虚幻翠绿光团逐渐凝型,叫人窒息的无边黑暗却蓦然造访,视界内充斥的色彩是压抑的深黑,那张令她心绪纠缠错乱的面庞逐渐也散成了一致的色彩,她感觉到扼住脖颈的力度一点点散去,微凉的温度变为了一片空无,她微微垂下的眼帘覆住映出灿金碎光的翠绿眼眸,和那些光一并在浮浮沉沉之中沉入虚无的是隐约的悲怆和失望,细碎的声音几乎消融进周遭的静寂里头去,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真不负责…、”

  黑暗仅仅持续了数秒不到的时间,她眨了两下眼后视界就恢复了亮堂的光明,只是面前什么也不剩,只有橙黄色的暖系墙纸与破碎的瓷片。

  五脏六腑的剧痛已经逐渐趋于平静,她将剑鞘别回腰间,面无表情地接上右手脱臼的关节,翠绿的眼眸只掠过深浓的阴霾,将那片本该熠熠生辉的翡翠绿遮覆的是宛若死亡的深黑,透彻的色彩里满溢着的是空洞得没有意味的深邃。她活动着接上骨头的手腕和指节,淡淡地将长剑归回鞘内,站直后便望见旁侧泛着灰粉的浴缸中有什么银质的东西正泛着光,她俯下身捞起在浅浅的、绽开血丝的水中来回飘荡的钥匙,这把钥匙略显陈旧,内侧刻着的字却意外清晰。

  “二楼……寝室、?刚刚似乎有看见这么一间房间啊……”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掌心的钥匙,她回身推开门走回门前的大堂,这儿仍是空无一人,却伴随着玻璃破碎声隐隐似乎有什么声音回响了起来。

  ——“咦?有——人——在——吗——?”

  那声音听来熟悉得不行,又模模糊糊得仿佛隔着浓浓的、缥缈虚无的轻纱,翻卷的云雾将声音晕成大片的迷雾。她顿下脚步想听一听,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刺耳的金属与木材的摩擦声,发闷的肉体撞击声响得在耳边炸裂,这里分明空无一人、却又仿佛有人在一般热闹又喧腾。她疑惑地、安静地倾听了片息,声音如它出现时那样突兀地戛然而止,本该寂静的地域又一次置身于叫人手脚冰凉的死寂中去,她又转了几圈,却没有如愿再次听见那声音。

  “怎么回事……是她?不不不、他们明明已经进来那么久了,又完全没有碰上面,应该早就走了才对、绝对不是,才对……。”她边走上楼梯,边疑惑地自语着——但在什么被遗忘的角落里,又有什么在叫嚣着『没错哦』的答案——。

  而她也已在这般思索里踏上了二楼,循着记忆在那间挂着『寝室』门牌的门前停下步伐,仍轻微抽痛的内脏在体内叫嚣着,她微微捂住头,有什么东西、什么被雪藏在难以察觉角落中的曾经存在过的记忆慢慢抽离出来,那种交融的杂错混乱的记忆让她大脑隐隐作痛,她甩开那些想法与记忆,冗杂繁多的思维里只有那么一条留存了下来。她用捡到的银质钥匙打开面前嵌在墙体凹陷里的门,地面的尘灰似已被拂去,木门扫过地面留下的痕迹已了无灰尘,她小心地推开门时没有什么声响,安静得如同死去。

  但门内又分明并非空无一人,铺着白床单的两张床中央缩着一个人影,银白的发似乎颤抖着。

  她将门紧紧锁上,慢慢靠近少年。

  “呃、哇呜、是谁?!”少年蓦地抬起头来,她分明看见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无措和仓皇,恐惧着什么也为此而警惕不已,她后退了半步,血红的重剑抡起血色的狂澜,燃烧的血焰炽热得要将血脉骨肉一并吞噬,她指尖凝聚的风流慢慢将血色的焰光卷散,“冷静一点异玄,是我,凌霜。”

  面前的少年似乎慢慢冷静了下来,眼眸中浮浮沉沉的光又化为了熠熠的神采,“啊、啊,是你啊……抱歉了呢。看到了呢……『怪物』什么的、你也看到了吧?”

  她索性盘腿坐下,半靠着床上垂下来的床单,她的头这时仍在隐隐作痛,盘亘不肯散去的零零碎碎的散落的碎片在思维的空间里乱窜着,本谨慎缜密的头脑早已无法正常地思考、紊乱的碎片连成的是迷雾后的真相之线,她现在还穿不过那片掩埋了『真相』的云雾,迷失在追溯过无数次的时空里的记忆慢慢重叠着,却也炸成了一片错乱的画面,所有的一切乱糟糟地交融在一起,她揉了揉太阳穴,这片记忆的交战让她感到头脑发昏、像要爆炸一样肿胀。

  “如果说的是传言中的『怪物』的话……的确是。”她回应着几十秒前少年的话。

  少年似乎慢慢抽了抽嘴角、像是在试图勾勒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哪怕她看不出那个笑容里面曾经所带有的不羁与阳光,以往半点正形没有的吸血鬼总沐浴在熠熠的光下,如今终是也坠入了无光的黑暗里,唇边的笑也染上了本不该属于他的阴郁和晦暗——,似乎是自己也清楚尝试无果,少年环住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那个东西、那个根本不算人却长着人面孔的『怪物』……不想面对了啊、长着的,是她的面孔啊…、叫我怎么下手……”

  “抱歉、打断一下,你是说、『她』?”她忽的坐直了身子,“难道不是『他』么?”

  她清楚地看见,在那双血红色眼眸眸底慢慢溢上来、充盈的是名为『惊讶』的情绪,那话语里似乎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是口误,是当真表述着那个意思的人称代词,“抱歉……看你的反应,似乎、真的是长着女孩儿面孔的……?”

  “啊、我看见的『怪物』,长着的是子匀的脸啊。难道不是『她』……?”异玄绞着床单的手微微一顿,讶异地看着她。

  浅绿色的长睫毛轻微颤了颤,她闭上眼,脑内浮现出来的面庞仍是那熟悉不已的模样,灿金的发垂在结实高大的身躯后,眼里是炽白的温暖得叫人心安的光、那其中跃动着凶戾也温柔的电光,如果说这张面庞和她所看见的『怪物』无法重叠的地方,或许便是唇角那个嚣张而不羁、挑衅而讽刺的笑容了,那个『怪物』的面孔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和情绪,仿佛是人皮所制的面具一般,空洞的眼窝里只有没有波澜和光芒的玻璃珠,那只是毫无灵魂的『人偶』一样的存在,冠以怎样的面孔都无所谓都没有差别。她慢慢转开眼,唇角的笑容自嘲而微微悲伤,翠绿的眸子只转过些更加低沉深邃的无法言说的光。

  “呵……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什么用也没有,到头来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她自嘲地低声说着,中性的嗓音里带着化不开的阴郁。

  少年只捕捉到了微小的字眼,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份疑惑,“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垂落肩膀的长发轻微地飞扬,甩落发梢沾染的些许血,她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剑柄,微凉的温度刺得她感到些许的寒意,她转过视线,异玄的眼里是些不解和茫然,“呐,那所谓的『怪物』,长着的并非什么『她』或『他』的面孔,它什么人的脸都没有长着呐,它只是被施以了幻术,你内心最深处藏着的是什么、谁被你珍视地放在心尖,它就会呈现出谁的面庞,所以每一个人看见的『怪物』都是不尽相同的。”

  但过份炙热了些的手指放在她的唇前,吸血鬼的面上是些不同寻常的凝重,“它来了。”


  守着黑暗与黎明的极冬:[真的赶不及嘛……(๑•̀ㅂ•́)و✧]

  白皙的手指悬停在泛着荧光的屏幕上,映着屏幕的冰蓝色眼眸是冻结一切的冰色海洋,却是在最尽头的天穹上洒下温柔的天光,她轻轻用指甲敲着屏幕,偏头对身边饶有兴致注视着聊天界面的少年无奈地说着——她不着痕迹地微微退开了一小步,冰蓝色眼眸里是隐隐的悲伤和不忍,也有些痛苦与后悔——,“啊、她不理我,都五分钟啦,看上去是赶不上了呢、她只能跟灵凤走了啊。对哦、你答应了凤哦、啊、那就我们先过去了?”

  联络器在她手心微微晃了一下,她垂下视线,彼方的回复姗姗来迟。

  北极之韵:[抱歉了呢,恰好就有事情拜托下来,真的赶不上了。你们先去吧?]

  “看来是只能这样了啊。”尹枫扫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金蓝色的眼里不知情绪,一眼能望见的似乎只有广袤无边的空辽和虚无,被掩埋之下的究竟是些什么已经无人能探索。她也无奈地笑了起来,视线落在绘有冰蓝色黑桃的浅蓝色表盘上指针已经偏向了正下方,镀银的罗马数字镶着一层金色的包裹,“啊、快要六点了呢,再耽搁的话半夜都出不来了呢。大家快点出发吧、啊对、影你可能要做好等将近一个小时的准备哦,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守着黑暗与黎明的极冬:[嗯。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影会在街区尽头那里等你们!(❤´艸`❤)]

  她发出回复,将联络器收好,看向仍然分外明亮的盛夏时分天光熠熠的天的那一头,映着虹光的冰蓝色眸子是片温柔的悄然整片消融开来的本是冰洋的海洋,她微微轻柔地笑了一下,深蓝色裤袜下再度亮起冰蓝色的光,“那么、就出发了哟?”

评论
热度 ( 3 )